“环保不达标的企业,都介绍过来!”
春节回到位于山东腹地的一个小县城,本以为能远离大城市的雾霾,却哪里想到,在家一个礼拜,只有一天见到了太阳,其余六天都在灰霾缭绕中吃了睡睡了吃,灰霾营造出神话里的“仙境”幻觉,只是那味道着实有点难闻。
家乡的灰霾,是由以下几种截然不同的嗅觉层次构成的:整整一个冬天没降过一滴水,灰尘随着车流翻滚,吸一口,鼻子里会感觉到明显的异物;与居民区近在咫尺的化工区,不舍昼夜地制造雾气;比赛般一波高过一波的鞭炮声,让整个空气中充满了硫化物的味道;北方集中供暖燃烧了大量的煤炭,没有供暖的农村燃烧煤球炉取暖,空气中飘荡着刺鼻的气味……
这就是迥异于童年记忆中的现实。作为缺少水源的内陆山区,各种植物以及动物最可仰仗的水源就是老天爷。今年不知道为什么,老天爷憋着一口气,没下雨也没下雪,干渴了近半年的冬小麦,几乎都要风干了,一脚踩上去,略微还剩一点绿色的植物宛如枯草般簌簌作响。柏油路边上的尘土,轻浮得随时可以飘起来,在路上走不了三五步,鞋子上已经落了一层土。
某天我顶着灰霾去跟高中同学聚会。那些在大城市打拼的人,虽然自己仍然感觉顶着光环,但实际上满脸憔悴;那些安坐在小县城的同学,红光满面、悠然自得。有个高中同学,已经变成了我们县分管招商引资的负责人。酒过三巡,回忆了痛苦却也不乏美好的高中生活之后,言归正传拜托各位在北京、上海、广州、深圳等大城市工作的同学帮忙牵线搭桥,“你们那里不是管得紧嘛,那些环保不达标的企业、那些排放各种废物的化工企业,总之一句话,那些不能在大城市开的工厂,都把它们介绍过来,咱们这里可以开啊!事成之后,我给你们发奖金!”他豪放地挥挥手,满脸的疙瘩因为酒精的作用而不停跳跃。
我没有这样的门路,听过算数。但看上去真有同学动了心思,跟这位“招财猫”打听优惠细节,那个同学又挥了挥手,说:“税收啊、土地啊,都有优惠,具体情况,我们具体来谈,奖金少不了你的。”当即心下默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后来又听其他同学说,这个小县城最近几年一口气引进了六七十家大小不一的化工厂,那个与居民区几步之遥的化工区,虽然通过了省里的环保验收,但大家都不确定化工区排出的东西是否真的安全。
无休无止的鞭炮烟花,则让家乡的空气雪上加霜。除夕之夜自不消多说,天色刚黑,便有零零星星的鞭炮声,随着时间逐步推进,鞭炮声越来越大。等到春晚开始倒计时,四面八方的鞭炮同时炸响,那阵势,好像要把屋顶掀翻一般,我把电视机的声音调到最大,依然无法听清楚主持人在说什么—虽然他们具体说了些啥并不重要。初一或者初二要燃放鞭炮“出行”,初五又要燃放鞭炮“祭火神”。刚上小学的熊孩子,被老师教育说“回家不要放鞭炮”,他以此为由约束我们,却无法约束早已买好鞭炮的左邻右舍,在他“不要放鞭炮、不要放鞭炮”的呼喊声中,强烈的硫化物的味道从密封的窗户中进入室内,引得熊孩子不停咳嗽—他有过敏性鼻炎,能感知空气中任何细微的变化。
大年初一我开车出门,能见度不足10米。开车返回上海那天,老天爷竟然下了几滴雨,那点雨水,甚至无法洗刷汽车上的轻尘,但密布的云层让灰尘、雾气、硫化物的混合体更加无法疏散,从后视镜里看过去,被灰霾层层包裹住的家乡,没有起伏的山峦、没有色彩的对比、没有鲜活的面孔,像一个不真实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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