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定河，何时再现滔滔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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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市门头沟区段的永定河河谷，一派荒草丛生的景象。沿永定河逆流而上，除偶尔看到涓涓细流及间断的水塘外，大部分都是干涸的河床，几乎看不到像样的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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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连石摄
◆本报记者赵娜
“北京水环境民间观察”会议近日在北京举办，会上阐述了近年来对北京水环境的研究观察成果，全面地展示了北京水环境的状况。
永定河作为北京的“母亲河”，情况格外令人担忧。记者借此机会采访了一些多年持续观察永定河的专家。听他们讲讲永定河的上游情况，探究一下水究竟流去了哪儿，我们应该从永定河变化中汲取哪些教训？
从不定期泛滥
到基本无水
“先有永定河，后有北京城。”正因为北京市区坐落在永定河的冲积平原上，北京的老百姓把永定河称为“母亲河”。以前永定河叫无定河，及至清朝无定河仍经常泛滥，水患不断，乾隆年间疏水筑堤，改无定河为永定河。
人因水而聚，城因水而兴。北京城从一个小小居民点，变成一座大城市，已经三千多年历史了。这个城市始终是在永定河哺育下成长起来的。无论是在辽金时候的莲花池，还是元明清时期的玉泉山水系都得益于永定河的水。而北京城的发展历程，皆因永定河及海河其他水系支撑。
永定河留给了生活在北京的居民很多美好的记忆。河流修复及生态保育专家韩国杰说：“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甚至八十年代初，我们常去河里游泳。我记得大概是1981或1982年的积水潭，抓到比较长的鲫鱼是很平常的事。”
“水系北京”的发起人、曾两次参与永定河溯源的王雪说，当我们开车过桥时，会觉得桥好长，开车好长时间才从桥的一头到另外一头。可以推断，桥有多长，原来的河道就有多宽，但现在桥下面的河只有一米多宽。当时，切实地感受到河流的状况越来越差，水越来越缺。永定河是北京这么重要的母亲河和水源地，现在已经接近干涸。我们就是希望通过开展各种公众活动，让更多的人深入了解城市水环境的现状，并参与到保护北京水系的实际行动中。
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永定河还会不定期泛滥，但自八十年代之后，基本处于无水状态，全长约680公里的永定河，有500多公里长期断流。耗资170亿的北京辖区内的永定河生态恢复工程，真的能让永定河复活吗？
常年从事生态研究的专家赵连石带着疑问，今年再一次全程考察永定河。永定河上游是两个分支的源头，一支是山西桑干河，就是丁玲小说《太阳照在桑干河上》描写的地方；一支是内蒙古洋河，是出酒的地方。
赵连石得到了令人失望的答案：目前并没有从实质上解决源头断流、河流干涸的问题。
源头问题不解决，整个流域问题不解决，永定河也难以恢复。
整条河流已被肢解
洋河与桑干河交汇后称永定河。在2010年至2016年先后4次参与永定河溯源考察过程中，赵连石发现，无论是主干还是支脉，都只在城镇附近才能看到人工湖泊或河流的景象，其余沿河几乎没有径流，少量的补给大都被水库或人工湖泊、湿地拦蓄，整个河流已经被肢解得支离破碎。
赵连石说：“从管涔山开始，一路到达官厅水库，我们看到的大部分是干涸的河床，几乎看不到像样的河流。一条河流若不流动就会不断地挥发，还会积累很多污染物。”
赵连石表示，没想到河流上游曾经富饶的地方越来越贫困。桑干河两岸的沿河居民因上游经济开发用水或各支流截断了水源，导致主河道渐渐干涸，沿河居民的生存与发展受到严重影响。
官厅水库可以算是永定河的起点，因长年处于低水位，无法向永定河提供补给。官厅水库闸口下的永定河，除水库少量的渗流外，河道里几乎看不到水流。水库出水口附近的小水电站出水颜色乳白，水中的杂质非常多，并散发出恶臭。“幸好永定河已不作为北京的饮用水水源，但这样的水最终经下游河水稀释后进入农田。”
无论是永定河还是上游的桑干河水系，几乎已经看不到完整的河流。“从原住民和我们了解的情况看，这条维系数千万人口的大河，从河流角度来看，已经名存实亡。”赵连石说道。
“小河有水大河满，小河无水大河干”。那么，水去哪儿了呢？
王雪表示，永定河上游由于矿山多，采煤破坏了山和森林中的水脉，致使水量减少。
赵连石和同伴在今年永定河溯源考察时，一路上看到非常多的水库、大坝，大家都想把水留在自家门前。上游还有矿业，工业用水和农业用水的需求都不小，争夺水资源的现象非常严重。
“源头不能涵养水源，加上工业用水增加，溪流奔腾起来很难。”韩国杰反问道：“河流，河就应该流动起来。不能流动的河还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河流吗？
把空间还给河流
水资源对于北京的发展来说，非常重要，所以永定河不能没有水。近年来北京市下大决心，投入巨资，花很大力量，要恢复永定河的生态系统，要把一个没有水的永定河恢复成有水的河。
但赵连石指出，无论如何修复，永定河也不再是真正的自然状态了。自然界的生态系统是各物种间历经亿万年协同演化的结果，是一个复杂而精巧的系统。无论人类怎样设计，都会有漏洞，且代价巨大。
永定河考察获得的沿河状况也给流域住民及政府部门提出一个河流生态的深层拷问。赵连石指出：“人们不仅向河流要水，还向河流要地，要经济效益，本该行洪走水的河道，已被农田、村舍、工厂、矿产甚至旅游设施蚕食，使得母亲河不堪重负。目前，我们若从整个流域的尺度通盘考虑，协同治理，规划利用，或许还有一线转机。”
上世纪80年代以前，上游住民为了保证京城供水，已经丧失了发展机会，这对流域的住民似乎有些不公。而今，为了生存与发展，对河流的过度攫掠，却令一个支撑北京3000多年的河流近乎消亡，这将是全体流域住民的损失。
韩国杰认为，上游地区应该为下游地区留出水量，同时，下游地区应该补偿上游地区。无论是永定河还是其他一些流经多个省份的河流，都应该从整个流域的角度来管理和开发，资源共享。比如永定河，就应该山西、内蒙古、河北、北京等地共同制定规划，既包括河水的规划，也包括经济补偿的规划。
王雪表示，应减少永定河流域的用水总量，并控制在河流承载能力范围内。同时，对周边水源地进行生态修复。
“北京市每年有700毫米~800毫米的降雨量，应把雨水利用起来。”韩国杰认为，不但不能挥霍已有的水资源，还要把握好老天爷赐给的水资源。
永定河，是整个华北地区甚至中国各条河流的缩影。它就像是一只麻雀，从它身上能看到河流生态几乎所有的问题。
“永定河给我们一个启示：当我们还没有技术、没有能力来恢复真正的自然生态的时候，我们要尊重自然、尊重生态、尊重河流。当人类的破坏没有达到临界值，它还有自然恢复能力，但是这个过程很漫长，如果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耐心等着它自然恢复，那我们就不应该破坏它。”2010年曾参与永定河流域全程考察的环保专家王建如是说。
永定河“永定”了。王建指出，永定河不能寿终正寝，所有的河都要流淌。没有持续的江河，哪有我们的城市，没有滔滔的流水，哪有我们的文明。
从永定河的教训中，我们可以总结出：对河流最好的管理就是把空间还给河流。
■延伸阅读
北京有哪些水系？
古时的北京，可谓是河网纵横，湖沼遍布。洪水期后，北京近乎一片湿地，及至今天，北京的一些地名仍带有明显的湿地特征，与水相关的地名比比皆是。
在永定河的影响下，北京到处都是水，到处都是沼泽，北京现在还有一个区的名字叫“海淀”，海代表大的意思，淀是浅湖的总称。在海淀，直到现在我们还能看到很多水面，比如昆明湖、福海、北大未名湖、清华荷塘，紫竹院、玉渊潭、中央党校里也有湖。
从地理位置上来看，北京市地处海河流域。北京没有天然湖泊，分布着大小河流200余条，它们分属于海河流域的五大水系，这些河流总的流向是自西北向东南。
除了这些自然水域之外，从20世纪50年代以来北京还修建了许多大中小型水库及大型引水渠。这些大小水域既有静水又有流溪，在水域附近有大量沼泽地带，众多鱼类、两栖动物、水生植物在此生长和繁衍，对净化环境、维持生态平衡有着重要的作用。
北京天然河道有五大水系：大清河水系（又称拒马河水系）、永定河水系、北运河水系（又称温榆河水系）、潮白河水系、蓟运河水系（又称泃河水系）。只有北运河水系发源于北京市境内，其他四大水系均为过境河流。
■大清河水系
发源于河北涞源县，流经十渡风景区，最后汇入海河注入渤海。大清河水系进入平原在北京市境内以大石河为主。目前，大石河中上游全线处于干涸状态。下游有部分径流，但其来源以污水为主，没有自然径流。
■蓟运河水系
蓟运河水系是北京市流域面积最小的水系。在北京境内称为泃河水系，进入到北京市城内的泃河在海子水库以下到平谷县城之间，处于干涸状态，河道成了垃圾堆积场。从平谷县城以下，泃河水量较大。
■北运河水系
温榆河是北运河的上源，北运河是京杭大运河的北段，历史上曾是漕运粮食的水道，粮船在通州入通惠河到达积水潭码头。温榆河是唯一发源于北京的河流，也是北京市最主要的排水河道。
北运河是北京市城区及平原区主要排水河道，通州区以上称温榆河，通州区以下称北运河。温榆-北运河河流水量极大，但是大部分水量来源于污水排放。
■潮白河水系
由潮河、白河两水系组成。潮河和白河是密云水库重要水源，是北京主要水源地，也是北京市流域面积最大的水系。潮白河进入平原后，河道变迁剧烈，历史上潮白河、蓟运河、北运河三水系相互夺流频繁。
潮河和白河自密云水库以下，县城部分河道成为景观河道。汇流之后，在密云县城以下，为干涸河段。直到河北燕郊，才有温榆河河水流入。
■永定河水系
永定河上游有两个分支，洋河和桑干河汇流之后称为永定河，之后注入官厅水库。发自延庆的妫水河也流入官厅水库。
自官厅水库大坝以下，永定河进入河谷，在沿河城进入北京市。直到三家店水利枢纽，自此永定河开始断流，再到北京市以外接近天津黄花店镇附近才开始又有河水流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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