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责式”治污换来300好天气
一度入列“十大污染城市”多年西部城市兰州,不久前成为了环保部部长周生贤口中的榜样。他评价去年空气优良天数达到299天的兰州“给全国大气污染治理树立了好的榜样”。
三月初的全国两会期间,兰州市相关人士密集受访,分享拨云见日、驱散雾霾“锅盖”的心得。市长袁占亭透露,在铁腕治污的政策下,2013年兰州GDP实际增长13.4%,并未达到既定15%的目标,但“我们觉得都是值得的,宁降GDP也要幸福指数。”在“炉子一冒烟,就有人来问责”的高压态势下,兰州一些治理大气污染的政策也曾引发争议。但毋庸置疑的是,兰州的确成为了少有的治霾见效的榜样。 记者 冀强
> “坐这儿,看不到街对面亮灯”
在尚无PM2.5概念之前,兰州居民早已感受到了当地糟糕的空气。
随着兰州钢厂、兰州化工等一大批本地企业崛起,以及东北多个重型工业项目搬迁至此,兰州城市的上空越来越灰暗。
作为西北重工业中心,兰州在创造经济繁荣的同时,环境问题终于被摆上桌面。
2011年9月,世界卫生组织(WHO)发布首份全球城市空气污染调查报告,兰州被标示为中国空气污染最严重的城市上榜。这份主要分析指标为空气中小于10微米的悬浮颗粒物重量报告显示,兰州可吸入颗粒物年均数值达150微克。“上世纪60年代,那时候家家户户都烧煤炉子,工厂又多,一到冬天我就不敢骑自行车。”兰州市鱼池口原兰州钢厂家属院的老街坊回忆。究竟有多脏?一位居民比划道:“那个时候,你要坐在这儿,看不到街对面亮灯。”正因如此,早在上世纪80年代末,兰州市政府就开始实施以绿化、气化、热化、阳光和型煤5大工程为主的“蓝天计划”,但20多年过去,兰州冬季大气污染仍没有出现明显的改观。
除了污染源头众多之外,由于“两山夹一河”的特殊地形,兰州空气流动缓慢,上空一旦出现污染物就很难消散。因此,雾霾长期“盘踞”兰州。
为了打开空气流通的缺口,十多年前兰州甚至诞生了新“愚公移山”故事—大青山土地综合开发工程。根据当时的分析论证,拔掉大青山,能在上风向形成一个缺口,在东风条件下,会给兰州市输入新鲜空气,在西风条件下,能将市区空气向东推移扩散,对兰州市的环境改造“肯定会有一定的好处”。
打开缺口引进“东风”,缓解兰州的污染,这个很诱人的梦想最终仅仅是个梦想—从1995年提出后,几经周折,却收效甚微,兰州城市上空的雾霾依然如旧。
> “能不能改改监控数据?”
或许是因为“中国空气污染最严重城市”帽子的压力,在世界卫生组织首份全球城市空气污染调查报告出炉次年,兰州便开始了治理大气污染运动。
2012年,环保部将兰州市列入全国大气污染治理试点城市和重点区域联防联控规划“三区十群”重点防治城市。甘肃省长刘伟平,也亲自带领相关部门与环保部沟通,争取加大对兰州空气治理的支持力度。
此后,环保部与甘肃省政府签约《共同推进甘肃经济社会与环境保护协调发展合作协议》,这份合作时间至2015年的协议中,环保部将在重金属污染防治、环境保护能力建设等多个方面给予甘肃大力支持。
在5个专门用于检测空气污染指数的“国控站监测点”落户兰州之后,当地出台政策,环保与公职人员的工作绩效挂钩。
回忆起铁腕新政初施行的境况,兰州市环保局一名工作人员向记者透露,他们变得前所未有的忙碌。“省里和市里的领导一天几个电话,PM2.5的指标一上升环保局的领导就得向市里汇报去,有时候市长亲自来询问情况,压力很大。”
而将环保与政府人员的工作绩效挂钩,无论是对于过去比拼GDP的主管部门还是一手抓生产的基层人员,都是一个艰难的适应过程。在位于城关区兰州铁路局的监测站,一名工作人员向记者透露,“现在还习惯了,刚开始的时候,一帮领导们围着这个监控站着急上火,着急呀,有个市环保局的领导甚至私下问技术人员,能不能把这个监控数据改一改。后来知道改不了,才作罢。”
> 治污不力去年处分55人
为保障治污行动高压态势,兰州还创新督查模式,由纪委、组织部门牵头,人大、政协专门委员会,市委、市政府督查室以及环保、效能等多部门参与联合督查。“炉子一冒烟,就有人来问责。”兰州市城关区雁南路一家小餐厅的老板张先生告诉记者。为了治理空气,兰州市的社区干部全都绷紧了弦,可谓“严防死守”。市财政拿出专项资金,支援市民将有烟煤免费兑换成无烟煤,并专门制作可直接用火柴引燃的无烟蜂窝煤,免费发放。兰州还将各区县辖区划分为若干网格,每块网格由一名网格长、4名网格员组成大气污染防治日常监测小组,负责各自区域内大气污染防治日常监测工作。同时,在街道设置环保专干和数字化监控指挥平台,利用高清探头,对辖区各网格进行全天候、全覆盖的实景监控。
兰州市委市政府强调,治理大气污染实行一把手负责制,对工作不力、延误进度的领导班子和领导干部,实行“一票否决”,严格问责。兰州市纪检委执法室主任李建军说,督查组执法过程中,特别建立了督办问责机制,对市直部门和县区政府治污工作落实情况进行明察暗访,对治污不力的干部进行免职、调离等问责处理。
2012年,兰州市环保局原局长和市公安局交警支队原支队长在推行大气污染防治工作中因工作不力调整了工作岗位;同时,兰州市市直相关部门和县区的有关人员多次被问责处理,县区及各相关部门按照干部管理权限也被问责。
去年9月12日,国务院发布《大气污染防治行动计划》,被誉为史上最严大气污染防治计划,将官员的政绩考核与环保绩效挂钩,治污不达标者将被问责。如果说兰州市2012年前的治污绩效与地方领导人的个人风格有关,那么“国十条”则给了地方官员实实在在的压力。
今年3月13日,成都市政府和宝鸡市政府组织专人来兰“取经”,学习考察兰州大气污染治理工作先进经验和成功做法,兰州市政府在召开座谈会上透露,2013年共对55名干部进行了诫勉谈话和免职等处理。
> 公车将全部“油改气”
2013年兰州空气优良天数达到299天,同比增加29天,在全国74个空气质量监测重点城市中排名大幅提升,退出十大污染城市行列。
兰州市治理大气污染的做法也得到国务院、环保部的肯定,其经验被总结成册,准备向全国推广。去年召开的全国环保厅(局)长座谈会、京津冀及周边地区重污染天气应对工作会议,印发了题为《兰州市大气污染防治经验值得推广》的材料。自去年下半年以来,来自河北石家庄、邢台等地的政府官员纷纷赶往兰州取经。
对于阶段性成果,兰州市市长袁占亭表示,兰州市将不断完善治污长效机制,为稳定退出全国十大重污染城市行列夯实基础。
今年2月,《兰州市2014年度大气污染防治实施方案》公布,按照方案,兰州市今年在主城区划定13个大气污染防治示范区,在示范区内严格实行“三无一禁”,即无燃煤、无裸地、无堆场和禁放烟花爆竹。
在上述方案中,还特别提及了对污染大户的约束。“要敢于对大企业说不。”兰州市市长袁占亭说,对兰州石化及市区3个热电厂等排污大户,市政府给予“重点关照”。
据介绍,按照今年的污染防治方案,兰州对污染拒不治理的企业除了给予经济处罚外,还将给予多项行政限制,其中包括不予环保核查、企业新改扩建项目限批、取消企业评优评先资格的处理,并将环境违法行为纳入人民银行企业征信系统和银监会信息披露系统,限定企业信用等级评定、贷款及证券融资等。
尤为引人注目的是,为节能降耗,兰州还将对全市公务用车全部实施“油改气”,降低机动车尾气排放量。
2014年,兰州治污新目标确定为力争其优良天数达到300天;2015年优良天数达到310天以上; 按新标准(即2012标准)评价,力争到2017年,全市优良天数逐年提高,稳定退出全国十大重污染城市行列。
> “宁降GDP也要幸福指数”
事实上,限产、限煤、限行的治污措施让兰州市享受到了越来越多蓝天的同时,也在普通居民或企业间引起过争议。兰州市环保局局长闫子江曾坦言,为了空气治理,市民克服了诸多不便,相关企业做出了牺牲。
兰州大学资源环境学院教授马建民就曾表示,在兰州治污模式的背后,实际上是一笔缺乏科学模拟的糊涂账。一方面,政府动用大规模行政资源,发动环保、公安、市政等多部门联合执法,投入的高昂行政和资金成本自不在少数。另一方面,因关、停、改造等环节引起的企业成本的增加政府却无力承担,只能转嫁到企业身上。
马建民还认为,“现在兰州提出的"一年有成效,三年大改观"不现实,从西方发展的经历来看,没有三四十年,这个转变是完不成的。要有足够的信心才能了解怎么治理,既要了解污染种类,还要解决经济转型的问题。”
与铁腕治污相关的洒水、限行、低温供热等问题也招致百姓质疑。
为抑制生活污染,兰州还在主城区开展“全民洗城”活动。环卫部门的洒水车穿梭于兰州各干道,洒水降尘。《兰州市2014年度大气污染防治实施方案》中就规定,沙尘天气结束之后第二日,市区开展“全民洗城”活动,全面彻底清洗公共设施、交通护栏等设施,全面清理整治各类卫生死角,原则上每两周开展一次“全民洗城”活动。
对此,兰州市长袁占亭也给出了正面回应。在受访时他表示,任何一项工作中都可能会出现不同的声音,这是正常现象,“关键是要让老百姓理解我们的工作。”
对于颇受争议的洒水降尘问题,袁占亭说,据统计每天降尘量达到16吨,有效控制了扬尘污染。
他还透露,2013年兰州定的GDP增长率是15%,实际完成了13.4%。但由于空气质量改善,旅游人数超过2600万,增长了35%; 城乡居民呼吸系统疾病就诊病例和就医费用分别下降了三成左右;投资环境、老百姓的幸福指数都提高了,而13.4%的增长率也让我们位列全国省会城市第四位。“这一切,我们觉得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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